書店教會了我什么
日期:2025-11-29 15:55:04 / 人氣:43

《開家書店,順便掙錢》是一本書的書名,作者是徐智明。他曾經在北京開過一個出色的書店叫“龍之媒廣告文化書店”,后來還創業做了“快書包”——商業模式類似現在的美團,買書能快速送到家。這個項目最終失敗了,或許是因為在中國真正的讀書人數量有限。這本書徐老師送了我很多本,還簽了名,我卻一直沒看。但我的書店開業后,他給我的忠告我始終記得:“所有的活動,一律要收費。如果沒人報名,活動就可以不做。”
一、開書店:偶然與必然的交織
2023年8月19日,有杏書店開業。因為書店在朋友的園區,朋友還是所謂的“合伙人”,我們不用交房租,這成為書店能繼續下去的關鍵支撐。
我開書店,既有偶然因素(朋友邀請),也有必然邏輯:說到底,一個讀書人離開機構后,該依靠什么謀生?2019年5月,我從媒體辭職,成為真正獨立的個體。當時的底氣來自給“騰訊·大家”寫專欄,每篇稅后稿費2100元,每月寫四五篇,再加上其他媒體的評論和自己的公眾號收入,勉強能支撐生活。但疫情暴發后,“騰訊·大家”注銷,新京報、澎湃新聞等常約稿的媒體評論內容減少,我逐漸依賴公眾號生活。這時,我需要一家自己能把握的實體機構來提供支撐。從2005年研究生畢業后做10年編輯,到移動互聯網時代成為寫作者,再到現在開書店擁抱傳統行業,本質上都是在尋找:一個讀書人和寫作者如何找到他的讀者?
二、生存挑戰:房租、成本與現實困境
不久前,成都的野梨樹書店宣布閉店,讓我深刻體會到書店經營的艱難。那是一家很好的小書店,做過很多活動,還有不少好的精釀啤酒。青年歷史學家李碩傳出身患重病的消息時,他的出版人來成都,我們就在野梨樹書店見面。當時《翦商》已開始大賣,出版人既為李碩擔憂又意氣風發,請客連喝三杯精釀,每杯八九十塊,那晚書店營業額應該可觀,但我們并非它的理想讀者。常去的文藝年輕人雖聊天到深夜,卻沒太大消費能力——有次半夜過去,六七個人坐著,沒一個人喝啤酒。
野梨樹曾擴張到麓湖開了家大店,卻因“消防不過關”被罰5萬元。對普通人或許不算巨款,但足以讓書店店主放棄;而有門路減少罰款的事,正是書店店主不擅長的。老店房租到期時,每月6000元,半年需交3.6萬元,店主朱彥說每次交房租都會耗掉全部積蓄,有時甚至不夠,最終選擇告別,房租是最重要的原因。
相比之下,我們書店雖不用交房租,但其他成本仍不容忽視。有兩個員工,第一年是兩個男生,店長和值守晚班(17:00—20:30)及周末的店員,工資都是每月4000元,不含社保——這已是成都書店的平均薪酬。第二年換了兩個女生,更在乎權益,堅決不加班、要雙休,有時需要找兼職:兩個兼職女生負責活動時做咖啡,每小時20元;一個兼職做海報,每月1000元。我自己每月工資3000元,再加上電費、水費、物業、原料、進書等不固定開支,壓力不小。好在園區上班族是咖啡消費主力,每月咖啡銷售額平均6000—7000元,能賺3000元補貼運營。
2024年6月底我從紐約訪學回來,發現書店賬戶里只剩1000多元。“合伙人”說“能堅持到你回來已經不錯了”。無奈之下,我讓店長上線《哥倫比亞大學訪學匯報》收費活動,每人39元,還開通線上模式——讀者購票后拉進微信群,發放騰訊會議鏈接。3場活動有近500人參加,讓書店有錢發下一個月工資。后來我把活動價格降到29元,一直堅持到現在。
三、破局之路:收費活動與會員體系
收費活動讓我看到希望,也刺激我辦更多活動。今年6月,我們邀請勞東燕教授來成都講座,為教授買來回機票、住成華區最好的酒店,算得上大手筆。但這場活動賣掉570張票,現場就有337人,扣掉170把椅子租金(每把9元)、音響設備租金1000元后仍有盈利。2024年的林小英、2025年的勞東燕,為書店帶來最大票房,而更珍貴的是臺下讀者熱切的眼神,那是真正的希望。
去年11月,我推出“年卡會員”,365元年費,每天一塊錢,可免費參加書店一年的活動。現在會員接近300人,達到短期目標。我期待未來能有1000名會員,那時書店就能進入財務良性循環——一個有1000名付費用戶的社群,對圖書銷售會有很大幫助。目前,我們已賣掉450本嚴飛、劉擎的《世界作為參考答案》,260本蛭田圭的《漢娜·阿倫特與以賽亞·伯林》和160本威廉·馮·洪堡的《論國家作用的界限》,不僅賣掉,還和讀者一起共讀,這是開書店以來最開心的事。
四、國內外書店對比:羨慕與思考
今年5月我再次去紐約考察書店。去年逛過多次著名的斯特蘭德書店(Strand Bookstore),它從1927年家族式經營至今,是全世界排名第一的二手書店,有托爾斯泰簽名的英文版《戰爭與和平》,帕蒂·史密斯等名人曾是常客。這里曾是曼哈頓書店街,如今只剩它一家,靠幾百種馬克杯(單價十幾美元)和帆布袋,吸引全世界書店朝圣者供養。書店有咖啡機但沒座位,只為真正需要咖啡的人準備。
這次還去了1925年營業的阿戈西書店(Argosy Bookstore),伍迪·艾倫從小逛到大,多部電影里有它的鏡頭。在這樣的書店里,最大的感受是店員的尊嚴感——她們優雅,工作幾十年,已是尋找舊版本的專家。
在紐約,書店很多,老老實實賣書就能活,因為亞馬遜和書店買書價格一樣。很少有書店賣咖啡,是因為開咖啡店審批嚴格,美國人看重食品和消防安全,手續復雜;但開書店幾乎不需要審批,大概屬于《憲法》第一修正案保護的范疇,百老匯大街上擺攤賣書也很容易,一年前聊過的攤主還在老位置,過得不錯。
座談時我曾大言不慚:到紐約學開書店,才發現沒什么好學的,我們做過的探索太多。但問題是,中國的書店為什么這么難?
五、書店教會我的最終答案
對“讀書人如何找到讀者”這個問題,我并不悲觀。開書店是最古老最笨的辦法,卻又比所有網絡平臺更“先進”,因為你看到的是現實中活生生的讀者,是具體的個人。“開一家書店,順便賺錢”這句話真沒錯——開書店和賺錢可能是兩回事,把書店開好就是很好的事了,如果能順便賺錢,那就更好了。
六、延伸思考:書店與自媒體的共通邏輯——拋棄工業社會思維
開書店的過程中,我發現其經營邏輯與做自媒體有著奇妙的共通之處:都需要跳出工業社會的標準化、規模化思維,擁抱創意與人性的溫度。很多人做自媒體覺得努力沒用,根源就在于仍站在工業社會框架里——認為多干一小時就該多獲收益,內容要正確全面,靠大型規劃束縛行動。但自媒體本質是爭奪注意力、建立信任、形成影響力,屬于創意型、人性型行業,書店運營亦是如此。
工業邏輯的第一大誤區“勤奮替代洞察”,在書店經營中同樣明顯。曾有人建議我們像流水線一樣批量搞簽售會,但事實是,一場能擊中讀者痛點的小眾共讀會(如共讀《論國家作用的界限》),比十場泛泛的簽售更有價值。讀者要的不是標準化活動,而是能引發共鳴的思想碰撞,這和自媒體需要“擊中人心的洞察”而非“幾十篇廢稿”如出一轍。
第二大誤區“內容必須正確全面”,在書店選書和活動策劃中也需警惕。如果我們只賣“政治正確”的暢銷書,只辦四平八穩的講座,書店會失去獨特性。就像自媒體受眾不在乎內容是否面面俱到,讀者也需要有鋒芒的觀點——我們主推蛭田圭的《漢娜·阿倫特與以賽亞·伯林》這類小眾哲學書,正是因為其鮮明的思想立場,反而聚集了一批同頻讀者。深刻的記憶點來自個性,而非完美答案。
工業社會的“大型規劃思維”也不適合書店。我們曾計劃全年搞20場名家講座,但實際爆火的勞東燕教授講座,是結合當下社會熱點臨時調整的;而提前三個月策劃的某主題活動,卻因讀者興趣轉移而反響平平。這和自媒體“反饋驅動、趨勢驅動”的特性一致——趨勢永遠比計劃快,人性比結構化框架復雜。書店如今采用“輕量化試驗”模式,先小范圍測試活動主題,根據讀者反饋快速調整,效率反而更高。
無論是做自媒體還是開書店,核心都不是“做流量工人”,而是“做意義創造者”。自媒體人不是完成更新任務,而是用內容與時代對話;我們開書店也不是賣書流水線,而是搭建讀者與思想連接的平臺。工業邏輯讓人可替代,而成功的關鍵在于不可替代——書店的不可替代是獨特的選書品味與讀者社群,自媒體的不可替代是獨立視角與鋒芒態度。
拋棄工業社會邏輯,對書店而言,就是不用“賣了多少本書”的單一指標衡量成功,而是在乎是否讓讀者找到共鳴的書籍;對自媒體而言,就是不用“日更多少篇”定義努力,而是追求每一篇內容都有態度與深度。當我們跳出標準化思維,無論是開書店還是做自媒體,都能更從容地與受眾建立真實連接——因為我們傳遞的不是產品,而是“我怎么看這個世界”的獨特信號。
對“讀書人如何找到讀者”這個問題,我并不悲觀。開書店是最古老最笨的辦法,卻又比所有網絡平臺更“先進”,因為你看到的是現實中活生生的讀者,是具體的個人。“開一家書店,順便賺錢”這句話真沒錯——開書店和賺錢可能是兩回事,把書店開好就是很好的事了,如果能順便賺錢,那就更好了。
作者:杏耀注冊登錄測速平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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